好多年前,在文汇读书周报上读到鲲西先生的一篇书人茶话《书有书的命运》,才知道我们所熟知的《哥德对话录》(朱光潜译为《歌德谈话录》)其实有两个译本,而通行的朱光潜先生的译本因为译者个人审美趣味的缘故,我们读到的文字与原书轻松活泼的特质有了区别,少了一些亲承謦?的愉悦的气氛。
我们知道,哥德的谈话和他的作品一样繁复,因为他总是“被伟大的理念所充满,话言丰多无尽地涌出。他的话往往和满开的春天的花园似的。”如果把Marmontel说Diderot的话,用在哥德身上,也是极为妥贴的。他说:“只凭著述而理解迪特罗(现译为狄德罗)的人是一知半解的人;迪特罗在说话起劲的时候,却是无人可及,使人迷醉的。”可惜,谈话录不能为我们再现哥德或者迪特罗那“使人迷醉的”神态,但至少使我们感受到了他们的作品之外的神采,我想这也就是谈话录之所以受人欢迎的缘故。
与哥德的自传《诗与真实》一样,爱克尔曼,(也译作爱克曼)的《哥德对话录》自发表以来就被认为是研究哥德的必读书,这部书倡导了一种文体。爱克尔曼“是个温雅,敏感,明达的人”(哥德语),他随从哥德多年,他们谈论大大小小的事情,用他自己的话说,就是哥德“向我披沥心里的最高的种种,我的精神触到他的精神而燃烧起来”,因此,他所记录的哥德的晚年谈话,不是专门家的客观评论,而是以优美轻松的文字,向我们描述了一代伟人的日常生活的动静神态,以及应事接物,随意发挥的谈话,是两种精神的碰撞之后的交融。所以,此书除了作为哥德晚年生活的写照外,还是一种极富情趣风韵,启人心智的优美的散文。
朱光潜选译的《哥德对话录》,“不到全书的一半,选的标准是内容比较健康,易为我国一般读者所理解,足资参考与借鉴。原书有许多关于应酬、游览和个人恋爱之类家常琐事,也有些涉及选译者自己也不甚了然的专门知识……凡此种种,都只略选少数样品,其余就只得割爱了。”由于受到译者的审美趣味的限制和当时流行思潮的影响,使得这部本来兴味盎然的“对话录”,只向我们展示了这颗“随不同的方向而放不同的色彩的多面的金刚石”的一个严肃的侧面。
那么,鲲西文中提到的周译本呢?鲲西说,“每当我感到心中烦忧时,就想翻开周译本,随便看到哪一节都会让心情平静下来,犹如身临一股清泉那样沁人心脾。这就是朱译本所不能给予的。”鲲西最后说,“我们应当重刊周译本,让这各有长处的两译本并存,并希望会有这样的出版者。”那么周学普是谁呢?他翻译的《哥德对话录》又如何呢?
查胡颂平的《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》1961年2月7日(星期二)记载,其中有一段谈到了周学普的《哥德对话录》。“饭后,胡颂平向先生谈起,‘最近读了周学普译的爱克尔曼的《哥德对话录》。’先生说:‘在我的《留学日记》里提起这本书。我以前读德文时读哥德的著作。’先生又说:‘这部书是值得翻印的’”。
周学普的译作以哥德作品为主,他完全是因为“兴味上的关联”才来翻译这本《哥德对话录》的,他更愿意强调“哥德是莎士比亚般多方面的活动的伟人”,他所翻译的《哥德对话录》1937年5月出版后,由于战争关系,当时影响就不大,留存的也不多,今天更是难以再见。
周译《哥德对话录》也是选译本,注重呈现日常生活化了的哥德,使读者“仿佛和哥德唔谈,直接与其感情相接触,而察知其内在的生活”,周译本很好地保留了这一特色,因而显示出别样的趣味与眼光,给广大读者还原一个更真实的哥德。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有了朱译本还要重印周译《哥德对话录》(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3月出版软精20.00元)的原因。